【德哈】Trouble I'm In-Youlanda

chapter 11（最终话）

德拉科在迷雾中行走着。他不知道该向哪边走，因为不管哪里都在上演他不愿看到的画面。这一边是哈利带着绝望与空洞跌进湖里，那一边是哈利哭叫着救命，而在他眼前的，是哈利带着嘴角一抹虚弱又释然的小小弧度，静静地躺在一个淡金色头发的少年怀中。那仿佛是自己…德拉科向前两步，而金发少年同时闻声抬起了头，竟然是伏地魔的脸！德拉科大声喊着“住手！不要！”并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跑去。而金发和黑发却突然在迷雾中扭曲了形状，化为诡异斑斓的彩色漩涡，挣扎着消失在德拉科眼前。

不…不要带他走！快把他还给我——德拉科猛地惊起，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，还有落地窗外的迟暮。浓重的药味和热气萦绕在他身边，随着他猛烈的动作在空气中打了个旋。德拉科四处打量了一下，发现这是一间病房。他得救了，那哈利呢？

德拉科猛地翻身下床，却被推门而入的人阻止了，是麦格校长。她阻止德拉科的动作，按住他的肩膀迫使他坐回病床上。德拉科急切地开口：“麦格校长，这是哪里？哈利呢？他中咒了！他中了索命咒！就在昨天——不，我昏迷了多久？哈利还活着吗？求您告诉我——”德拉科浑身颤抖着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发问。

已经成为校长的麦格教授轻轻拍着他的背部安抚着他，缓缓开口：“别急，孩子。这里是圣芒戈，你已经昏睡三天了，哈利也还活着…发射咒语的那名食死徒因为连日的逃亡，又经过激烈的打斗，体力和魔力都亏损得厉害。所以，他的索命咒威力大大减弱，并没有杀死哈利。”

德拉科顿时松了一口气，连语调都变得轻快起来：“谢谢您，那我现在去看看他…”

严厉且温柔的女校长再一次按住了他的肩膀，满脸的忧伤：“孩子…你知道哈利的身体状况在此前一直在变差吗？虽然索命咒没能要了他的命，但还是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、不可逆转的伤害。他的生命体征已经趋于平稳，但神经系统遭受了重创，而且，他自己的求生意志…也并不强烈。圣芒戈中四名最顶尖的医师努力了很久，却一直没能让他醒过来…我很抱歉。”

德拉科呆呆地看着麦格校长缓缓翕动的嘴唇。她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明白，但拼凑在一起却听不懂抑或是不愿听懂。他听见自己颤抖哽咽的声音在问：“那他到底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？”

“可能会很快，也可能是永远。”话语温柔，却又令人那么绝望。

德拉科跌跌撞撞地冲出病房，跑向重症监护区。他一间一间地寻过去，贴在一块块狭小的玻璃窗口上，试图看到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和额头上刺眼的伤疤。终于，他在走廊尽头看到了那个静静地沉睡着的黑发男孩。

这一次，那双碧绿的眼睛不再带着隐忍的情绪看向他，不再充满平静或绝望，也不再盈满让他心疼的泪水。它们只是没有温度地紧闭着，沉默地守护着那颗在坚强的外衣下支离破碎的心。德拉科久久地注视着床上的黑发男孩，直到日暮西沉，夕阳在病房中一格一格地褪去明亮的颜色，都舍不得将目光移开一分一毫。

“马尔福？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。德拉科回头，是赫敏，正端着一个小巧的金属盆站在他身后。

对哈利的那些朋友们，德拉科从来没有过什么好感。即使在战后，马尔福家已经落败，他能做到的也仅仅是对他们不再出言侮辱和挑衅，却也无法像同学一样正常地交谈。此时撞了个正着，德拉科冲她点了点头，便想要离开。但赫敏又叫了他一声。

“德拉科•马尔福，我有话要跟你说。”德拉科在原地没动。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跟上了赫敏的脚步。他看着赫敏安将手中的盆交给她的男朋友，交代他去看护哈利，随后向楼顶走去。

天已经黑透了。德拉科和赫敏来到天台，靠着栏杆站定。许久后，德拉科忍不住先开了口：“格兰杰，找我什么事？”

赫敏没有回答，只是从随身携带的串珠小包里掏出一个盒子。“无痕伸展咒。”对上德拉科略带惊讶的眼神，赫敏解释到。“我当然知道这个…”德拉科小声咕哝着，接过了那个不大不小的、有点旧的木盒。盒子上雕着一只纹路浅浅的牡鹿，还有一条略显模糊的、看不出品种的火龙。他打开盒子，里面放着一枚徽章，一只微微发黄的纸鹤，一只匈牙利树蜂龙的模型，还有一颗金色飞贼。

“这些东西你都认识吗？”赫敏问道。“当然。”他怎么会不认识呢？曾经他和哈利争夺却一次都没成功过的金色飞贼，挑衅哈利的纸鹤和徽章，还有他最喜欢的匈牙利树蜂龙——曾经在三强争霸赛的第一场结束后，他想跟哈利讨要这只小龙模型，却拉不下脸来请求，还恶声恶气地说了一堆违心的话。

“这…”

“这是哈利的盒子，”赫敏慢吞吞地说，“逃亡的时候——我是说七年级，那时我们每天风餐露宿、躲避着追捕，但哈利一直随身带着这个盒子。有一段时间，他经常在守夜的时候点着亮光。罗恩告诉我，哈利是在盒子上刻画着什么东西，却不让他看。后来是我无意中发现了盒子上刻着的火龙，还有在马尔福庄园里见到你时他的情绪，我才隐隐地有了一个猜测。后来，这份猜测在有求必应室中被印证了。”

“马尔福，那时我们都快要逃到门口了，是哈利执意要回去救你们。他不顾我们的阻拦，疯了似的折回去找你。”

“后来我又想起更多的事情。四年级的圣诞舞会，哈利神神秘秘地告诉我们，他有个非常好的舞伴人选，但之后对方好像拒绝了他，导致他只能接受麦格教授安排给他的舞伴；六年级你们在男盥洗室大打出手以后，哈利浑身是血地回到格兰芬多塔楼。他连衣服都没有换，一个人在楼顶枯坐了一夜；邓布利多去世后，哈利曾试图向每一个被愤怒和悲伤冲昏了头脑的人解释，并不是你杀害了他，你是被逼的…”

“还有战后审判时，即使绝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你们，他还是坚持要为你们一家辩护。”

“我想，他是爱你的。”

德拉科呆呆地听着赫敏的话，仿佛在听一个别人的故事。他从来都不知道，在他不曾留意的地方，曾错过了那么多随风飘散的爱意。他又想起了猪头酒吧里的那些夜晚，想起哈利，想起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乱糟糟的黑发，他脆弱的哭泣和软绵绵地呼唤“德拉科”的声音…

“马尔福，哈利他过的很辛苦，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，以至于他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没有一点求生意志。我们都明白，我们也都试图关心他，他却总是要自己承担，从不对我们展示他的脆弱。后来，我慢慢地意识到，哈利的内心中一直有那么一块柔软的地方，是为了你而留下的。虽然…我并不是要以此来绑架你，但是，毕竟哈利是为了保护你才会变成这样…而我想，他在昏迷中如果能听到你的声音，也许多少能唤起他的求生意志。”

“马尔福，请你帮帮他吧，哪怕你并不喜欢他，哪怕只是因为他救了你的命。”

德拉科觉得自己飘飞的思绪又折回了自己身上。他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优秀又骄傲的女巫，轻轻笑出了声。

“格兰杰，你一向聪明又敏感，但这次你还是看错了。”

“谁说我不喜欢他了？”

有什么东西轻轻破碎了，在升起点点星子的夜空中四散纷飞，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“哈利，一年级的时候你拒绝我那么干脆，后来我一直在想，如果当时我没有那样冲动地出言讽刺，你会不会握住我的手呢？”

“嘿，圣人波特，害怕了吗？”

“疤头，你还怕摄魂怪吗？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？如果你能醒过来，那我保证你的生活里只会充满快乐的事情，那样你就再也不怕被摄魂怪影响了。”

“哈利…想不到过了八年，我才能理直气壮地这样称呼你。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？”

“你给我的那只变成门钥匙的纸鹤，我打开看了。哼，那么丑的字体也就只有你能写的出来…不过里面的那句话，我更希望你能亲口对我说。”

“哈利…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？”

“我好想你。”

寒来暑往。在第二年的初夏，哈利终于睁开了眼睛。

这是一个明媚的清晨，病房被布置成暖色系，落地窗能够恰到好处地收容温暖的阳光。金发少年将手里提着的精美的食盒搁在床头，一束玫瑰插进花瓶里。他坐在床边，习以为常地握住病床上那个苍白瘦削的黑发男孩的手。

“哈利，今天妈妈烤了最新口味的饼干让我带来给你。你再不起来，我可就都吃光了哦。”德拉科自顾自地喃喃着，轻轻为哈利擦拭脸庞。指尖划过黑发男孩的脸颊，传来温暖的触感。他在哈利嘴角轻轻落下一吻，无限温柔。黑发男孩的睫毛在无人注意的空隙轻轻颤了一下。

哈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梦里他将自己过去的那几年又重新走了一圈，兜兜转转中他发现，这些年，他身边的大多数人和物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，但唯一不变的是记忆深处那个淡金色的脑袋，那双银灰色的眼睛，还有那句明明恶劣却又该死的使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的“破特”…走完那七年，后面的记忆不再清晰。哈利以为这是弥留之际的空白，但胸腔中跳动的热量却愈发坚定。冥冥之中一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着，熟悉又陌生，冷漠又温柔。

他在想我。

是德拉科，他在叫我，他说他很想我。

哈利又看到了爸爸妈妈，小天狼星，莱姆斯和唐克斯在冲他挥手，邓布利多慈爱地微笑着，多比在来回蹦蹦跳跳，弗雷德做了一个熟悉的鬼脸，塞德里克斯文又温和地点头致意，斯内普依然是高冷不屑的神情…

哈利轻声问：“这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，对不对？”

所有人都看着哈利，甚至连斯内普都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。他们对他挥着手。

“回去吧，哈利，还有人在等着你，而我们永远在你心里。”

哈利觉得眼眶酸酸的，忍不住眯起了眼。他也对他们挥了挥手。一滴眼泪落下，哈利缓缓睁开了眼。一片翠绿，正撞向深不见底的灰色海洋。

哈利对德拉科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：“嘿，德拉科，我回来了。”

德拉科用力眨眨眼，又掐了一把自己胳膊上的软肉。仿佛确认了眼前不是梦境，他一瞬间卸了所有力气。

“哈利…”一声呼唤，胜过千言万语。

“不是给我带了饼干吗？你可不要都吃光啊，德拉科。”

“德拉科，我想了想，纸鹤上的话，我还是要亲口对你说——我很后悔曾经没有握住你的手。”